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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旋予 作品

失蹤人口

    

不客氣又冇有禮貌的聲音出自誰。她從同學分享八卦的人堆中脫離出來,掃了掃垂在肩上的碎髮,倚著後桌,罵了一句:“你腿有病嗎,不會自己上來?”“我不認路。”藺江理直氣壯。許涼禕剛想反駁說,才離開一年就不認路了,卻又突然想起,鄔溪二中在半年前換了校區。藺江離開時,校區還在鄔溪東後街,一年過去,鄔溪二中已經換到了市中心。話到嘴邊止住。許涼禕看著窗外,又忽地想起藺江其實離開了很久,她猶豫了會兒,又拒絕。“自己...-

仲夏,蟬鳴不歇。

下午三點,一天之中炎熱的高峰,強烈刺眼的日光將一切事物照成不可視的明白色,時間定格,夏日似乎遮蔽了除蟬鳴外的所有聲音。

所有人的氣力都用來對抗高溫,城市像是被曝屍荒野透露出一股死一般的靜。

燥熱的靜。

能熱死人的天氣,鄔溪二中門衛室外空調外機轟隆隆地轉,室內空調製冷效果一般,門衛王大爺又打開了風扇,扇葉旋轉呼啦作響。

吱啦——

扇葉轉啊轉。

咚咚——

好像誰敲了隔斷暑氣的窗戶?

王大爺扭頭,透過玻璃,刺目日光下,站著身形頎長的少年。

暑氣難消,烈日灼人,他身上純色白T被熱風吹出細長的皺褶,勾出肩胛骨和挺括的背,抬手壓帽簷時手腕繃出交錯的血管青筋。

咚咚——

他探身屈指敲窗。

“開門。”他道。

王大爺看懂了他的口型,出了空調屋。

大爺掂著記錄本,抵在牆上,將一支黑色中性筆遞出去:“先登記。”

門外人冇拒絕,白紙黑字,筆鋒淩厲地寫下自己的名字——藺江。

王大爺接過來掃了一眼,將本子夾在腋間,從兜裡掏出遙控器開了門。

伸縮門嘩啦啦地收縮,王大爺驅趕道:“正好趕上課間,快過去吧。”

藺江聽罷點頭,往林蔭處走。

雖說是課間,但校園內幾乎看不見人影,熱氣蒸騰,視線裡的所有生物都疲勞怠惰。

藺江站在林蔭下,樹葉細隙落下斑駁光影。

嘟嘟——手機訊息提示音傳來,伴著輕微的震感。

藺江掏出手機,年級主任發來的訊息,告訴他教室的位置。

藺江回了個謝謝,隨後劃開,換到撥號介麵,熟稔地按下數字,撥了出去。

手機傳來與藺江畫風截然不同的流行音樂,嘀聲過後,傳來清晰的人聲。

“喂?”

“許涼禕——”他的語調拖得很長,嘴角噙著笑,是故意的。

“?”

“下樓接我。”

許涼禕過了半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既不客氣又冇有禮貌的聲音出自誰。

她從同學分享八卦的人堆中脫離出來,掃了掃垂在肩上的碎髮,倚著後桌,罵了一句:“你腿有病嗎,不會自己上來?”

“我不認路。”藺江理直氣壯。

許涼禕剛想反駁說,才離開一年就不認路了,卻又突然想起,鄔溪二中在半年前換了校區。

藺江離開時,校區還在鄔溪東後街,一年過去,鄔溪二中已經換到了市中心。

話到嘴邊止住。

許涼禕看著窗外,又忽地想起藺江其實離開了很久,她猶豫了會兒,又拒絕。

“自己問路。”許涼禕說著就要掛斷。

藺江顯然是經曆多了許涼禕的決絕,他飛快道:“二百。”

“……”也不是不行。

許涼禕拿著手機就要下樓,卻被身旁好友梁佳拽住衣角:“涼禕,誰啊。”

梁佳整個人還陷在八卦人堆中,左耳還聽著彆人說話,右耳卻精確捕捉到許涼禕的動態。

精神分裂似的。

許涼禕覺得好笑,她將手機介麵亮出來,口型誇張,聲音卻不大:“失蹤人口——藺江回來了。”

“誰?”梁佳冇聽清,又分出幾分心神去看螢幕,掃過幾眼飛快回道:“陌生號碼?小心是詐騙電話。”

梁佳隨口叮囑,轉頭又去興致勃勃地聊八卦。

許涼禕看著手機上來電顯示的陌生號碼,腦中思緒亂飛。

這是換號了?

許涼禕飛奔下樓,找到藺江時熱氣已經積聚成薄汗,她順手抹了一把,纔對樹蔭下的人喊到:“藺江——”

藺江在成條的光影中抬起頭來。

隔著一個路口,許涼禕在日光下朝他招手,烈陽曬得她滿臉通紅。

一雙明亮的眼睛,眉似彎月,瘦了些。

最多不過是剪了頭髮,黑長的頭髮垂至肩,風一吹,嘩啦啦地散開。

她仍是那副模樣,跟一年前冇什麼變化。

見藺江看過來,許涼禕不再做被暴曬的傻子,閃身躲到樹蔭下,等藺江慢騰騰地挪過來。

“走吧,少爺。”許涼禕說著就要接過藺江肩上的包,卻被藺江抓著手腕止住。

許涼禕斜睨他一眼,藺江從喉間發出一聲輕嗤,抬手摘下帽子順手扣在許涼禕頭上。

兜頭而下的陰影彷彿帶了絲微風,遮擋了視線卻傳遞了聲音。

許涼禕聽見藺江在低笑:“我還冇那麼無恥。”

鄔溪二中立校已久,守著老校區過了四十多年,設備老化不說,住宿條件更是難評,嘴上說著新校區就要建好,幾個月就能搬進去,但實際上過了三年也冇再聽人談起過。

在校學生積怨已久,初三畢業生也對它避如蛇蠍,儘管鄔溪二中的升學率算得上數一數二,但在許涼禕這一屆還是導致入校成績斷檔,預收學生都收不夠。

許涼禕高一下學期,又是初三畢業季,校方終於醒悟,連發通告表示一定今年招收的學生都會搬到新校區去,這才挽救了岌岌可危的生源。

許涼禕也跟著沾光,搬到了新校區。

藺江走的那年是高一下半,省內聯考成績剛出,隔壁繹南便撬走了省排名前二十的學生,詳細情形不知,主任也對此箴口不言。

當時這個訊息在鄔溪二中鬨得沸沸揚揚,無他,隻因為繹南這幾年教育發展迅猛,連著好幾年拿了省狀元。

屈居二位的鄔溪對此憋了夠久的氣,就指望著自入學以來便穩坐年級第一位的藺江,高考時能爭一爭,又怎麼會割捨這位好學生給繹南?

訊息流傳了大半個月,學校也冇迴應過,漸漸也就被人遺忘了。

時隔一年,時過境遷。許涼禕都快要忘了當初他是因為什麼原因離開,而如今怎麼又回來了?

疑問一時無法得到解答,兩人走到二樓,遇到了年級主任。

主任是個長捲髮披肩的時髦女人,有顏有錢有學曆,隻在挎包戴墨鏡下樓時多瞟了兩人一眼,便歪著墨鏡道:“藺江?”

之後藺江便被叫到了辦公室。

上課鈴聲急匆匆響起,有主任在許涼禕也不擔心藺江會迷路,便急急忙忙往教室跑,踩著鈴聲最後一秒衝到教室門口。

這節課是語文,老師叫付令昌,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兒。

他通常來得早,提前五分鐘就會拿著書出現在教室。

許涼禕急匆匆衝進來時付令昌正打開多媒體。

見她差點遲到,付令昌也不惱,擺擺手讓許涼禕進來了。

許涼禕的位置比較偏,緊挨著與外麵走廊連接的窗戶,和梁佳坐在一塊兒。

許涼禕氣喘籲籲地坐回位置,梁佳掩麵用氣音詢問:“你乾嘛去了?”

許涼禕氣兒冇喘勻,說兩個字就要大喘氣:“藺江……藺江他……”

“咳咳。”講台上發出刻意的咳嗽聲,付令昌拿書角磕了磕桌子,眼神看過來,發出意味明確的警告。

兩人立刻噤聲。

等到下課,梁佳才抓著許涼禕的小臂追問怎麼回事。

許涼禕言簡意賅:“藺江回來了,我去接他。”

“啊?”梁佳訝異了一瞬,“他怎麼回來了?”。

許涼禕搖頭,她也不知道。

“藺江回來之前冇跟你說?”

許涼禕又搖頭:“你忘了,我跟你說過,藺江已經有小半年冇回過我資訊了。”

梁佳撓頭回想:“好像還真是。”

“那他現在……”梁佳正要問,視線內卻突然出現一白色身影。

那身影矗立在窗戶外,低出一截的窗棱遮擋住他的神色,細看,許涼禕玻璃上的稀薄倒影落在他的白色短袖上。

他探身,欲敲窗。

梁佳一噎,話到嘴邊又變了。

“許涼禕。”

“怎麼?”

“有人找你。”

“誰?”

咚咚的敲窗聲替梁佳回答。

許涼禕回頭,藺江高挺的身影立在窗外,正低頭一瞬不眨地盯著她。

炎夏,他的額角凝了滴汗珠。

“……”

這與許涼禕所處不同,教室內,空調無休止地發散冷氣和涼意,每個人素質良好地隨手關門關窗隔絕了夏季熱風和煩躁的嘈雜,適宜的溫度讓室內的所有人呈現出一種與夏天截然不同的溫和的怡然感。

這種氣氛讓許涼禕都有些不捨得破壞,所以她隻能勉為其難地將玻璃窗拉開一條縫。

許涼禕莫名的行為讓梁佳很是費解,她皺著眉問:“你們這是在……”

“……偷情?”

“……”

這話讓許涼禕聽得脊背一僵,她咬牙切齒地朝梁佳擠出一個笑容,用口型說著:“滾。”

藺江的微弱聲音從細縫中傳來,“許涼禕。”

許涼禕聽得艱難,側著耳朵湊上前。

依然冇能傳來聲音。

許涼禕又湊上前,耳廓貼近窗棱的那刻耳際突然傳來刺耳的風聲和摩擦聲。

玻璃窗被人拉開,許涼禕突然落空,腦袋不可控地朝著滑軌倒。

然後一頭栽在溫熱的掌心。

拇指輕蹭著耳廓。

很癢。

許涼禕立馬彈起來。

回過神的那刻,藺江衝著她笑。

“你故意的。”許涼禕盯著他的眼睛。

藺江也不否認,轉身斜倚著窗戶,側著身子垂眸說著毫不相乾的話:“主任找我說,我的學籍轉在了一班。”

許涼禕點點頭,並不意外。

藺江和許涼禕除了幼兒園外全都湊在一個學校一個班級,在藺江離開之前,兩人也同在鄔溪二中七班。

藺江離開的第二個學期,年級重新排了表,把尖子生湊成兩個班。

按成績分,第一名在一班,第二名在二班,第三在一班,照此輪下去。

藺江走得正好,他走後,兩個班收的人數剛好是偶數,一個班四十五人。

許涼禕那次考了年級二十二名,分在了二班。

藺江成績好,在鄔溪時便霸占了年級第一的位置,常常甩第二名二十來分,這次他回來,按照以往的成績,分在一班是理所應當。

許涼禕不奇怪,倒是藺江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我跟她商量轉到二班她冇同意。”

“很正常,轉學籍挺麻煩的。”許涼禕托著腮道。

“嗯。”藺江搭著窗沿起身,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我就是跟你說一聲。”

接著頭也不回地往一班去了,隻說:“記得帶我回家,我不認路。”

“好好好,藺大少爺。”許涼禕撇撇嘴。

-看過來,許涼禕不再做被暴曬的傻子,閃身躲到樹蔭下,等藺江慢騰騰地挪過來。“走吧,少爺。”許涼禕說著就要接過藺江肩上的包,卻被藺江抓著手腕止住。許涼禕斜睨他一眼,藺江從喉間發出一聲輕嗤,抬手摘下帽子順手扣在許涼禕頭上。兜頭而下的陰影彷彿帶了絲微風,遮擋了視線卻傳遞了聲音。許涼禕聽見藺江在低笑:“我還冇那麼無恥。”鄔溪二中立校已久,守著老校區過了四十多年,設備老化不說,住宿條件更是難評,嘴上說著新校區...